星期一, 四月 28, 2008

自行车12天环游台湾岛:第3天

  第三天,股沟更激烈的在肿痛着,但我们也快乐的奔驰着。

  天微微亮,我们又滑出收留我们的和平国小,往前出发。


  经过和平隧道(5.10am),再过和中隧道(5.30am),看到一条火车轨道,就停下来,看天微微亮,先吃我们的早餐。这时,也不过是5.40am。一边是高山,一边是太平洋,也算享受了。


  6:15am,我们来到了风景秀丽的石梯坪,这里有一个了望台,可以观日出。于是,我们停下休息,面对大海,欣赏日出,并再享受我们的风景!面对茫茫大洋,胸怀特别舒畅!

  趁有阳光,我们都把衣服晾在单车上,并一路的晾着,然后,很快就干透了。

  这里,离开丰滨还有18.2公里。下一站,就是花莲和台东的边界地了。


  5.00pm,赶抵矶崎了望台,这时最累的时候了。从花莲溪(花莲桥)过后到丰滨的这一段路,我们最长走不到30分钟,就得停下休息再走。从2.30pm一直到6.00pm,我们才走完这段路程。大腿和背脊酸疼得令人不想再走下去了!

  和平到崇德,有几个隧道特别的黑暗,所以,最好趁早由和平出发,在六、七点以前走到崇德。因为早上车辆少,可以踏得比较快,比较没有什么顾忌。崇德到花莲的路,是最舒服最漂亮的路。不过,接下来从花莲到丰滨的路,却是三天中走得最辛苦的路段。丰滨给我们的印象也很差,虽然我们在这里吃到了最好吃的竹笋!

  经过花莲的长虹桥,那是一座有着美丽弧度的山中桥梁,这里也是秀姑峦溪的出海口,景色优美。


  后来,在一个小镇上,看到了一间小小的脚车点,老邬进去转了一圈,换了一个普通单车用的车座,从此脱离股沟疼痛的麻烦。但是,他付出的代价是:因为车座软,所以在爬山发力时,总是比我们要用更多的力气。

  老邬是激情和充满冒险精神的。在冲下山路的转弯时,总是全速,不稍加刹车。所以,他有好几次在急转弯处,不小心而冲到对面车道(幸好对面车道都没有车),甚至差点冲下悬崖!我们都在全速冲驰,他有了状况,我们亦无法马上刹车,更不敢回头看望他的情况:自顾不暇也。幸好他都有惊无险!

  往丰滨路上,最难走的一段路!山路陡峭。伙伴在休息了,我只想多踩一段……


星期日, 四月 20, 2008

少教多学:听魏书生先生演讲



  早在1992年还在马来西亚独中教书的时候,陈健诚校长就要全校的语文老师组织研读魏书生文集,学习魏书生。时间一晃,来到2008年,突然听到魏书生先生将来新加坡进行一整天的讲座,马上报名参加。


  余仰慕魏书生先生久矣。


  今天(19/4)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扣除休息时间,魏老师足足讲演了六个小时。在这六个小时里,重温了魏老师许多的教学经验和理念,但是,获得更多的是旧观念的新启发,旧知识的新体会。对于语文教学,对于与学生的互动,对于一个教师的定位和期许,我相信自己有了更一层次的体会,有了更想急于尝试的情绪。当然,新、中两地文化背景的不同,语文教学的迥异,许多情况是无法复制的,但是,总的原则不变,大的方向应该还是一致的。


  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身为一个老师,还有什么比这样更感觉愉快的呢?更何况今天还有陈碧龄老师、邱敬茵老师、李碧脩老师和陈丽梅老师相伴学习,课余一起喝茶吃点心呢!

星期日, 四月 13, 2008

自行车12天环游台湾岛:第2天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起身了,马上遇到大问题:屁股股沟处疼痛如火!

  原来竞赛型单车的座位窄长而硬,股沟经过一整天的磨擦后,肿疼了!

  出发前试车练习时,都是半天时间,而且都在平地。现在第一天开始就是激烈的爬山运动,鲜嫩的屁股肉如何受得了?

  只有忍痛上路。五点多,胡乱洗把脸,把教室回复原状,三辆单车无声的滑出了苏澳国中。

  第二天的挑战开始了。





  往南方澳方向前进,途中见有冷泉标志,大家精神一爽!

  这就是在宜兰当地有名的苏澳冷泉。

  匆匆寻找到,随当地男子一样,脱个精光,泡冷泉去!

  反正当作洗澡吧。但是,冷泉冷得寒冽,牙关直打颤。而且泉水清澈,“游鱼”可见!哈哈。

  这张是比较保守的了,我记得还有几张“三点尽露”的,比“色。戒”里的梁朝伟“永恒”。拍照也召来当地男子叱责,鸡飞狗跳,但是,我们可不管那么多了。

  南方澳是个小渔港,渔船却很多。是一个山下的小海港,下去时顺着斜坡滑下去,非常舒服,离开时却踩得咬牙裂齿。


  在山上回眸,好个美丽的南方澳!

  离开南方澳,便走上了苏花公路。


  第一个通过的隧道:新澳隧道。介于东澳与南澳之间,我们在11.20am时通过。

  好长好暗,只见眼前一个小光点,而四周一片黑。凭感觉控制单车,奋力而紧张的往光洞踏去。那种感觉,端的刺激难忘,也难以形容。虽然我们用手电筒照路,但根本还是看不到四周的样子。绝对的黑暗,带来绝对的恐惧,人类难以克服的黑冥空间吧?


  这之后,我们通过了不少的隧道,共同的记忆是:紧张、恐惧!

  记得有一次,行到隧道中间,对面来了卡车!这里的隧道都是单行线,黑暗中对方不可能发现我们。除了猛用手电筒照射外,我们三人身体和单车紧紧的贴着湿湿的岩壁,卡车就在身边呼啸而过。险过剃头!!

  我们确实吓傻了!



  看看东海岸的路况是怎样的吧:听说国民党自大陆撤退后,花心思发展台湾。东部这条路线,是撤退国军一手一斧开凿出来的,鬼斧神工,工程之大,令人惊叹!

  远远看去,山势雄伟,海洋壮阔;一边是峭壁,一边就是悬崖,一不小心,就冲入太平洋了!

  看那岩洞中黑黑的,就是隧道啦。这头进,那头出,单行道,有指示灯。




  真幸运,才第二天,就在隧道连连,道路惊险万分的苏花公路上,遇到了落石阻道,共两次。只好休息,等待工人开道。只见打石机和挖土机齐上,把坠石打碎并推下悬崖。下坠的石头撞到悬崖边的石头,坠石更碎了,悬崖边突出的石头也裂开一大片掉下,那声势!

  过后,引爆山壁,这情景难得一见。是为了确保危石都完全处理吧?一共炸了四个地方,但山壁只溅出一条碎石。炸药,又能耐山壁何?炸山时,我们看的人神经紧绷,但筑路工人却谈笑自若,视若等闲!“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相信这也是长期训练出来的气魄吧?





  漫长的攀爬踩踏中,我们是累着并愉快着的。

  为了解闷,有时就竞赛一番。于是,番号出来了:铁银色的坤成是长征一号,代号苏联、黑色的我是长征二号,代号中国,红色的老邬是长征三号,外号美国。

  路上你追我赶,忘了疲劳,也安慰一下疼肿的屁股。

  终于,来到了著名的花莲太鲁阁。赶抵太鲁阁,感觉不过尔尔。拍了照,又上路了。

  不过,这段东西横贯公路实在太有名了,我们三人在隔年的春假再次和单车乘火车来花莲,就是来这里横越中央山脉。我个人后来也两次徒步横越这段山脉。这是台湾最棒的自然景观之一,游台湾不可不来。这是后话,暂且不谈。




  离开太鲁阁后约11公里处,我们看到了清澈的溪流。坤成和老邬都是浪里白条,见水则骚动不安,加上路上炎热,泡冷水是最大的享受了。于是,来到一处水流较缓和处,脚车侧放,三两下换了泳裤,爬上高岩,跳水去了。

  溪水中顿时冒出三条丝丝白烟,着火的屁股终于得到了解放!

  看照片中的皮肤,才两天,就里外分明,都变成小黑人了!

  这里就是花莲的三栈溪,水是绿色的,多清澈的山水!


  休息是为了走更长的路。这里是汉本,下一站是和平。看背后的连绵山脉,不管是不是身在其中,都能感觉到路途的艰辛和漫长!我想,我后来做事能有一点点的耐性,大概和这类漫长的劳力活动有关吧?


  今晚的借住地:秀林乡的和平国小。它在宜兰和花莲的交界处。这里的山地小孩真可爱,我们洗完澡后,过来一大群小孩,大概平地人少做客来吧?闹哄哄的,我们请大家吃巧克力,都高兴得嘻嘻哈哈的。

  教室里因为桌椅太矮了,我们只好睡水泥地上。半夜大家热得醒来,只好移到外面走廊睡。可是,因为没有办法挂蚊帐,被蚊子叮咬得频频醒来,加上野狗一夜疯狂,在身旁奔窜撕咬,就算非常累,也整夜睡不好。

星期三, 四月 09, 2008

自行车12天环游台湾岛:第1天



  我们是三个人约好出游的:坤成、健荣和我。临出发前几天,许创发学长亦要求加入。


  出发之前,我们三个是做过短程训练的。创发就不知道了。上路的第一天,我们上了北宜公路,过了第一最高点后,创发感觉肚子胀痛,勉强抵达北宜公路第二最高点后,便决定打道回府,行程继续不下去了。这张照片,是分别前拍的。刚好有罗厘要回台北市,创发坐了顺风车。背景是北宜公路殉职亡魂公祭现场(每年7月21日、22日为公祭日,那年延多一天,公祭的第三天就是我们抵达的那天)。人很多,乡人热情的邀我们吃饭。


  离开这里后,又是我们的第二度高速下坡的开始。北宜公路的九转十八弯是非常有名的,路不只陡斜,弯曲的角度也很大。什么交通工具都好,可以稍微的刹车,我们的“跑车”却是又轻轮子又小,紧急刹车的话,车子就会打横或反转。记得冲下第一个高点的时候,我的双脚都在发抖,车速真的太快了。非得集中精神不可。当时可谓魂飞魄散,只求每一个转弯都平安扫过,祈求对面没有车子,祈求前头没有车子拦路,不用刹车。。。。。。。


  后来坤成告诉我们,我们的时速超过80公里!


  坤成的自行车上装有测速器,健荣的车上装有行程累积表,我的自行车带的是所有的修车工具和配件。


  介绍我的多年老友吧:坤成和健荣都是柔佛人,创发香港人。坤成大一是外文系,大二转入工艺系。健荣工艺系。创发外文系。我国文系。创发之前是坤成的朋友,我倒也认识他。大一时我向体育系申请晚上到体操房练习,遇到擅长跳弹网的创发。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有弹网,之前我只练器械。


  坤成、健荣和我都是大马同学,后来他们包下一间公寓的保安工作,揽我加入。我们三个人轮流值班。早上7点至黄昏5点有一位老荣民值固定班,5点过后,我或坤成会从学校赶到,接替做晚班,一直到夜晚11点。我们从8楼打扫卫生、丢垃圾到底层后,健荣接下做夜班,一直到隔天早上7点。他们大一就开始工作了,我是大二才加入的,做到我们大学毕业。


  我和健荣之前也到建国路的夜总会工作,冷气密封,四周桌位,中间舞厅那种。健荣负责酒水,我负责服务。空间里烟雾弥漫呛鼻,酒客搂着酒女尽情跳贴舞,高兴起来,就会叫我出去外面买些零食之类的回来,有赏金,还很丰厚。虽然还有护着我的酒女,但是,我受不了密室的二手烟,加上妈妈桑的狗眼看人,不到一个星期,我就不做了,连薪酬也不去领。离开后,我就加入公寓管理员的行列了。健荣强多了,又夜总会(坚持近一年)又大厦管理,后来练就一手漂亮的水果皮雕花。

  宜兰大佛谷公司的金盈谷瀑布入口处。


  当时好像要收门票的,加上自行车不能带进去,所以没有进去玩水。这令擅长游泳的健荣和坤成失望不已。加上当时我们都汗流浃背,第一天的行程,我们就感觉全身冒烟了。


  此处距宜兰市11公里,“滑山”惊险游戏亦到此结束。


  接下来是找住宿。经过宜兰县立苏澳国民中学,我们进去打招呼,希望能借一间教室过夜。学校主管人员的亲切和给予的住宿方便,让我们对接下去的行程有了无比的信心。


  待天黑他人看不到后,在教室走廊外美美的洗澡,围好自行车,挂上蚊帐,进入甜美梦乡。




星期六, 四月 05, 2008

自行车12天环游台湾岛



  一张老照片,一个久远的回忆。

  这是出发前一天拍的。四个人,四辆自行车,四颗忐忑不安的心:我们不知道前路如何,也没有可以询问的对象。

  骑自行车环游台湾岛,毕竟还是少数人的疯狂行为。(在当年吧?)

  计划从台北出发,北上宜兰,经九转十八弯的死亡公路;东折花莲,经太鲁阁;直下台东,攻东部诸山峦;最后取道东西横贯公路,越过中央山脉,到西部的屏东;南下垦丁,到最南端的貌鼻头;然后,沿平坦的西海岸公路北上高雄、台南、嘉义、云林、彰化、台中、苗栗、新竹、桃园,回到台北师大。

  接下来的行程如何?虽然留下来的照片已经不齐全了,还是值得期待的.........

  且看下回分解........



星期二, 四月 01, 2008

我是佛前的那朵青莲 ——雨夜蝴蝶

在福建福州北峰鹅峰寺西云师父的博客上看到他的这篇文字,喜欢,通知一声,转载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分享。

        

  我是佛前的一朵青莲,沐浴着清幽的梵唱,静静的微绽在忘忧河上。几乎静止的河水清澈明晰。佛说,忘忧河映射出的,便是人世间的喜怒哀乐。于是,我常常看着那些男男女女,笑着,哭着,开心着,忧伤着。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笑的时候少,哭的时候多,开心的时候少,忧伤的时候多。我问佛,佛爱怜的对我说:人生在世就是一种修炼,只有看破红尘之后,才能大彻大悟。我还是不明白,佛说我不需要明白。更多的时候,我就静静的微绽着,听风,看雨,醉月。

  我还记得那个早晨,从未见过的景象出现在我眼前。淡淡的,青色的,温柔的事物轻轻的笼罩了整个忘忧河,爱怜的抱着我,如同佛注视我一般。我只记得佛低声的说着,孽缘,孽缘。我不明白这两个字。我问佛那是什么,佛说,那是雾。我问佛,什么是孽缘,佛爱怜的看着我,如同那雾抱着我一般,说我总有明白的一天的。

  我是佛前的一朵青莲,静静的看着人间,一天又一天,看着那么多人一次次的在轮回,重复着前世的故事。我不明白,为什么有机缘在他们跟前的时候,他们不愿意放弃红尘。我问佛,佛爱怜的掬着我四周的水,说你美丽的绽放吧。

  我静静的绽放在忘忧河上,一年年的过去,看着人世的聚散离和,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是几百年。终于有一天,我对佛说,我想去人间。佛依旧爱怜的看着我,问我是否真的决定好了,离开他身边去人间。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只是看着佛。佛轻声的说,注定的孽缘是逃不过的。佛说,不让我喝忘忧河的水,让我保留这里的记忆。佛说,他会接我回来的。佛说,当我真正获得一个人的爱的时候,就接我回来。佛说,不让我受到人间的玷污和伤害。我正要问佛,什么是爱。佛把我捧在掌心,送我进入了红尘。

  我成为了一个人,一个女子。娘告诉我,生我的那年夏天,村前大池塘的莲池突然冒出了很多荷花的荷苞,我出世的那天早上,荷花全开了,于是爹给我取名叫菡萏。娘还说,我出生后第三天,有个道行很高的高僧来看过我,说我有慧根,……娘还有话说,可被爹的眼光制止了。我没有问,我只默默的听着。我知道,我是佛前的一朵青莲。我没有告诉爹和娘。    

  我偏爱淡淡的紫色,我总能想起在忘忧河的时候,我是淡淡的紫色。我常常忆起那梵唱,清风,幽竹,明月。我常常在下午的时候,到村前的大池塘边去看着那满塘的荷花。 


  我还记得那是个夏的下午,我坐在那棵柳树下,娘说那柳树有五百年的年岁了,我知道其实它有八百岁了,它也知道我是佛前的青莲,我每次去的时候,它都会跟我说话,我看着那满池的荷花,静静的,一如我当初微绽时般。我还记得当时有一阵微风,吹得我的裙摆飘飘,在我拂过挡了我眼睛的头发时,一回眸看到了他,他穿着一袭青衫,如同几百年前那场雾,淡淡的。他看到我的时候,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我也忘记了回过头来,一直看着他。直到柳树轻轻的用它的枝条拂过我的手臂,我这才想起,娘说,女子不可以这样做的。我提着裙摆,匆匆的走了。那年,我十四岁。

  后来,我再去看荷花的时候,就常常遇到他,慢慢的,我知道,他叫青。他总是拿着书,然后我看荷花的时候,他看书,我知道他也在看我,是柳树告诉我的。慢慢的,我们开始说话,他教我很多东西,他教我的第一首古风便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常常念的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后就反反复复的吟哦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有那个清晨的感觉,像被那雾拥抱着。后来有一天,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我,伸出他的手,对我说: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其实并不懂,我只觉得,那句话说出来时,就像佛平时跟我说话一般。于是我知道了,这个人,是佛为我选的。于是,我轻轻的,把手放在他手上。那年,我十六岁,青二十二岁。


  青说,先立业,后成家。爹和娘对他很满意,也赞同他的说法。两家为我们办了定亲酒。我不大明白为什么大伙都很高兴的样子,跟他们平时那种高兴不大一样的。娘开始教我一些事,说是女人份内的。我去看荷花的日子就少了。柳树告诉我,没有了我,荷塘变的很寂寞。寂寞,这是什么,我不大懂。我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在我十八岁那年,我嫁给了青。   

  青对我很好。他总是尽早的回来陪我,他常常和我回娘家,跟爹下棋,娘疼我,不要我下橱。我就看爹和青下棋。青总是让着爹,青有教我下棋,我看得出青很巧妙的让着爹。青的公事很多,他总是在灯下奋笔急书。我只能给他端一杯茶,给他磨墨。每到这时,青总是放下手中的笔,把我抱在他怀里,把他的头靠在我肩上,在我耳边轻轻的唤着水莲,水莲。青总喜欢叫我水莲,说是他的水莲。他说我身上有淡淡的莲香。殊不知,我原本就是佛跟前的青莲。 

  那段日子,我根本就没想过在佛跟前的日子。   

  我的日子,原本过的很平静,但渐渐的,村里有人开始说我了。是柳树告诉我的。原因是,我没能给青生个孩子。我觉得很奇怪,我原本就是朵青莲,为什么要有孩子?青什么都没有说,可我也有看到他的叹息。娘也问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心中不再是平静的了。我又开始回想在忘忧河的日子。我记得佛跟我说过,只要我真正获得了一个人的爱,他就来接我。可那是什么时候呢。我问过柳树,有没有见过佛,柳树什么都没说。我觉察到,柳树的时间不多了。原本我想问柳树,什么是爱的。于是我没有问。    

  那天,娘把我接回家,什么都没有说。青还没有回来。我觉得有点奇怪,爹只是叹息的看着我,偶尔叫着我的名字,菡萏。我听到了村里有迎娶的喜乐声,一如当初我嫁给青时。我觉得奇怪,但什么都没有问,我跟娘说,想去看荷花,娘本来想阻止我,但爹拦住了她,只是叮嘱我,记得回来吃饭。我很奇怪为什么不让我回家,我和青的家,但我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不是夏天,荷塘里什么都没有,柳树也衰老了很多,衰老,这个是我到了人间才学到的。太阳的颜色很奇怪,红的,柳树说,红的很悲伤,悲伤是什么,我不知道。我记得很清楚,在那片红色里,青的那身青衫,我为他一针一线封的青衫,变的很不清晰。他飞奔到我身边,紧紧抱着我,我很奇怪,青是温柔的,可抱我抱的好痛。他一遍又一遍的叫着我,水莲,水莲,我的水莲。我一动不动的在他怀里,只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奇怪。从青不清楚的呓语中,我知道了,他的爹娘因为我一直没能给青生个孩子,所以要给青纳妾,青不愿意,他的爹娘就说不纳妾就休了我。今天是纳妾的日子,可他逃走了。他说,他的妻,只有我。我默默的听着。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留在青身边的日子不多了。如同我知道柳树的时间不多了一样。    

  后来,青没有纳妾,他的爹娘也没有再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我越来越不喜欢出去,偶尔到荷塘去走走,只看到柳树越来越衰弱,我无力帮助它。我记得佛说过,凡事都是有定数的,不能强求。青的工作越来越多,他常常是埋头处理到很晚。我依然给他倒茶,给他磨墨,他也常常把我拥在怀里,呼吸着我的味道。只是,我们不再对诗填词了。我开始在灯火下回忆在忘忧河的日子。 

  再后来,青有时不回家了。他开始变的憔悴了。憔悴,是柳树说的。娘说,我瘦了很多。我淡淡的对娘笑笑,什么都没说。其实,我从别人的闲谈中知道了,上次给青纳的妾,在青爹娘的家里,虽然青没有在场,可还是进了青的家门。我也知道,青有时没回来,就是住在他爹娘的家里。我开始等待佛来接我了,可佛为什么还不来啊。   

           

  那一天,我记得是夏天,因为我才看了荷花回来。因为不知道青会不会回来,所以我没有做饭。门突然响了,我以为是青回来了,就走出去接他。谁知道,是个女子,很漂亮,穿着淡红的衫子。她的眼睛也是红的。一见到我,她眼睛里又流出一种水来,她不停的说着,是你,都是你,是你住在青心里,一直一直都是你,虽然我没见过你,可只有你,才可能住在青心里。因为有你,我只能做他的妾,因为你,我嫁给他三年,他连碰都不碰我,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不给他生个孩子?这样,也可以断了我的念头,我也就可以不必还有幻想。我听不明白,我只看着水不停的从她眼里流出来,我知道,那叫眼泪。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反复的说,可我爱他,我爱他啊,我宁愿只是做他的妾,我可以忍受他不碰我,可是,他就连看都不看我,看都不看我啊。我走上前去,试着把她的头发从她手里解出来,她一下子抓着我的手臂,你爱青吗?你如果爱他,为什么不给他生个孩子?你知不知道,他叫的都是你的名字?水莲。我被吓住了。    

  这个时候,青回来了,赶的很急的样子,一把拉开她,把我抱在怀里。对她说,你走。她哇的哭了,还是走了。青拥着我进了屋,急急的看着我,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如果不是为了不失去我,他不会接受名义上的妾的。他焦急的看着我,反复的说,水莲,我的妻只有你,水莲,水莲。我轻轻的抚着他的头,让他慢慢的静下来。青的青衫,还是我做的那件,我慢慢的对他笑着。青又一次对我伸出他的手,说: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慢慢向他伸出我的手,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了阔别已久的梵唱,我知道了,佛来接我了。我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开始透明,而青的神情突然变的愕然,不,是惨然,他伸出手,想要来抱我,可他无法靠近我。我最后跟他说了一句话:我是佛前的一朵青莲。  

  那年,我二十四岁,青三十岁。  
 
                      

  我是佛前的一朵青莲,又回到了忘忧河上,伴着清幽的梵唱。我熟悉的看着忘忧河的清澈,风的清扬,竹的修长,月的皎洁,轻轻的舒展着自己。佛轻掬着我四周的水,爱怜的说,我接你回来了。我看到佛手中的佛珠,少了一粒。

  最初的恬适过了。我又开始习惯的注视着忘忧河,看着人间的是是非非。我看到了青。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回来多久了?青憔悴了,对,柳树教我的这个词,憔悴。还是一袭青衫,站在村前的荷塘旁,注视着满塘的荷花。我突然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感受,我的花瓣,飘落了一瓣,浮在忘忧河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青一点点的衰老,那个我记忆中的红衫女子却没有陪在他身旁。他一年四季,每天都到荷塘。我透过忘忧河,默默的看着他。佛从不说我什么,只是爱怜的看着我。我只听佛说过一次,说用一粒佛珠为我换了十年时间,可孽缘还是没能化解开。青一点点的老下去,我觉得心都被胀的满满的,我突然想,如果我还是人的话,一定会流一种叫做眼泪的水。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淡淡的,青色的,温柔的雾轻轻的笼罩了整个忘忧河,爱怜的抱着我,如同青拥着我一般,我记得很清楚,雾里,有青的声音,轻轻的唤着我,水莲,我的水莲。我微微的笑了起来,粲然的盛开着,吐露我所有的芬芳,我知道了,我终于明白了。佛曾经说过,修五百年同舟,修千年共枕。我们是在忘忧河上就结下了因缘,只是我们没有修够时间。爱怜我的佛,用一粒佛珠弥补了我们缺的时间。我灿烂的绽放着,悠然在青雾中,我的爱在青雾中。

  青雾散去之后,忘忧河如昔般的沉静清澈,河面上满是美丽的青莲的花瓣,芬芳了整个佛前,唯留下一支莲蓬,微微的轻颤着。痴儿,痴儿,佛爱怜的叹息着,把手伸向莲蓬。一滴如眼泪的莲子落入佛的掌中,玲珑剔透,光华烁然,凝成一粒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