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八月 21, 2007

足吾所好玩而老焉可也?:序《南國翰墨緣》

  檳城極樂寺康有爲及其他文人書家書法刻石不受重視,怡保霹靂洞張大千“飛天菩薩”壁畫、張群題字、于右任題匾等逐漸被人遺忘,使我意識到國人對中華文化藝術的認知比較貧乏。如果我們在最基本的保留和欣賞既有的文化藝術作品這個層面上都尚存缺憾,我們又要如何丕振南洋文風?1891年黃遵憲創辦“圖南社”的宗旨,即所谓“講道論德,兼及中西之治法,古今之學術,竊冀數年之後,人材蔚起。”但僅一百年間,風雲變易,物換星移,處於當今文明世紀的我們,對于如何再度提倡中華文化藝術的問題,是否該有所警惕?

  華人先祖移居南洋,中華文化藝術也跟着向南傳播。華人大規模的移居馬來西亞和新加坡,始于19世紀20年代英國殖民時期的華工政策。中國軍閥混戰、國共內戰及日軍侵華時期,福建、廣東、海南等沿海省份難民大量冒險南渡,更形成不同時期的移民高峰。

  1929年,南來文化人鑒于南洋一帶精神生活貧瘠,遂在吉隆坡成立“南洋書畫社”,發起人與贊助者皆爲一時俊傑,如邱菽園、張叔耐、歐陽雪峰、陸運懷、林義順、衛月朗等。1936年新加坡華人美術研究會成立,標志著新、馬一帶的美術活動由萌芽期轉入發展階段,也開始有了較大規模的美術展覽活動。這段時期從中國來辦畫展或交流的有何香凝、簡琴齋、高劍父、楊之愛、李健等。

  日軍侵華後,文人畫家流亡海外形成高潮,1938年至1941年之間,中國畫家南來新、馬舉行畫展、籌賑救國的就有江振華、容大塊、陳天嘯、司徒喬、楊善深、王濟遠、胡呈祥、張丹農、沈儀彬、徐悲鴻、翁占秋、王靄多、李飛鴻、劉海粟等,給本地畫壇增添了許多生氣,也帶來學習的好機會。中國的抗戰,間接的推動了新、馬畫壇的前進,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才停止。

  這兩段文人南移及文化交流時期,發生了不少鮮爲人知、動人心魄的轶事。如1929年底,歐陽雪峰在吉隆坡向簡琴齋討教書法;徐悲鴻在新、馬時期與新加坡黃曼士、韩槐准、馬駿,在檳城與莊家訓、駱清泉等人的訂交,引發後來日據時期的枯井藏寶、紅毛丹園埋珍的故事,以及收駱清泉之子駱拓爲義子的美談;崔大地南下檳城、新加坡,與陳詩暢、黃曼士的動人情誼等等,都可編成藝林佳話,啓迪後輩。

  在日治時期,新、馬文人畫家或流亡、或潛隱、或遭殺害,文化活動陷入低潮。戰後,南洋美專復辦,華人美術研究會等團體也再度積極的推動美術教育。50年代有關山月、王蘭若、沈雁、張大千、鄭曼青、吳子深父女、林千石、郭大維等來辦畫展。1965年新、馬分家,但在中國書畫的交流上還是很頻繁的。這段期間,許多畢業于台灣國立師範大學藝術系、台灣國立藝專和新加坡南洋藝術學院的青年畫家陸續返馬,他們有的是黃君璧、溥心畬、林玉山、郑月波、台静农、施香沱等人的學生,曾和張大千、陳文希、鍾泗濱等名家交往學習,爲本地藝術界注入了一股活力。

  畫廊的開辦也從這段時期開始,如檳城的怡齋、吉隆坡的集珍莊、連城、雅集莊、東方畫廊等,他們都是從經營文房四寶開始,後來才發展到經營書畫展覽的。而早期的書畫活動,以展覽爲主,懂得收藏的人不多,也沒有多少人有收藏字畫的意識和能力。80年代經濟較爲發達後,以書畫作品作爲投資理財的活動與意識才逐漸萌芽;90年代末經濟不景氣的打擊却使得藏家們采取了觀望的態度。進入21世紀,中國經濟起飛,本地收藏家還來不及從經濟衰退中蘇醒過來,中國書畫的價格已經翻了幾翻,名家書畫更不是一般老百姓所能擁有的奢侈品了。至于出現像黃曼士、陳之初、劉作籌、陳景昭、杨启霖、李家耀、駱清泉、莊家訓等新、馬著名的收藏大家,在目前日漸萎縮的市場裏,更是屈指可數的了。

  文化藝術可以是生命的依托和精神的支撐,是民族得以延續的血脈之一。書畫藝術是否能活潑地在我國推展開來,當然要取決于時代的需求。但是,需求是可以培養的,中華書畫藝術鑒賞的培養應從華社做起,應從有限的個人、資源和物力做起,現在不做,我們將愧對于先賢,失語于後輩。再說,這也是個魚目混珠的市場經濟時代,藝術水平一般的作品可以炒作成大師級的價碼,某個流派的作品可以被奉爲經典,媒體和市場利潤可以在一夕之間創造大師級人物。群衆的認知受到誤導,價值取向有了偏差,文化藝術和市場經濟的錯亂和顛覆,入門者和收藏家该何去何從?那些文化層次不高的,被市場經濟鋪天蓋地的宣傳拖著走;而文化程度較高的收藏家,被四處充斥的書畫鑒定大師拉著走,只看那些走紅的作品,熱衷于各種天價拍賣品,審美眼光是低俗的,價值取向是功利的。什麽是書畫的藝術經典?宋、元、明、清初諸名家書畫,我們可能無福享用,但清末民初以後諸名家的精品創作,并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本地在這方面的收藏還有一定的積累。

  最近中國中央電視台國際頻道播放的《東盟19日》連續報導,表明中國對東南亞的了解明顯的在改進之中。馬來西亞華人身爲東南亞的一份子,從19世紀末到今天,都重視對母族文化的保留。在這經濟文化交流頻密的時代中,如何守住固有的傳統文化,並從而發揮本身的影響力,以投入良好的藝術經濟契機,《南國翰墨緣》未嘗不是一個良好的典範,千里行程的發軔。

  創新兄、宗坤兄出版《南國翰墨緣》,我深信他們此舉定能爲本地的收藏圈注入強勁的力量。他们兩位都是我國畫廊業界的翹楚。創新兄旅居上海,掌握“前線”瞬間萬變的資訊;宗坤兄駐守文薈堂,發揮其經營管理的特長。所謂“物常聚于所好,而常得于有力之強。”他們身爲藝術品收藏愛好者,也是“凡物好之而有力”的人,本著追求高層次的藝術鑒賞来出版這本藏畫集,使得這本書的出版有其特定的意義。個人覺得这本書有以下三個特點:一、爲我國藝術收藏界提供正面的訊息,因爲具有這種規模及質量的書畫集,在我國畢竟並不多見;二、堅持字畫收藏的真與精,爲藝術愛好者提供鑒賞的範例;三、嚴謹而具學術研究意義的書畫鑒賞與分析。

  “夫力莫如好,好莫如一”,今文薈堂努力推展書畫鑒賞和收藏風氣,起點高,用意深遠,未嘗不能爲推動我國的華族傳統文化盡一份力量,這又豈止于“足吾所好玩而老焉”?


                     李來興
                     01-08-2007
                      于新加坡工百書室



慎斋兄将15个年头来或收藏或经手之名家字画汇集出版,曰《南国翰墨缘》。蒙其关爱,属余写序三,感欣之余,吾又何德何能耶?吉隆坡暨雪兰莪中华大会堂执行长陈亚才学长执笔写序一、大将书局总裁傅承得学长写序二,余小子得不足履薄冰乎?

幸慎斋兄知吾寡陋,亲为解说出版缘起,以利吾之资料收集。初稿完成后,又得弘庵兄读过补漏,木子兄修饰词句,庶几得以交稿焉。

慎斋兄此部《南国翰墨缘》囊括任伯年、吴昌硕、康有为、齐白石、黄宾虹、王一亭、于右任、高剑父、弘一法师、吴湖帆、徐悲鸿、溥儒、潘天寿、黄君壁、张大千、林风眠、丁衍庸、傅抱石、李可染、陆俨少、杨善深、张善子等十几位近代大家一百余幅书画,质不可谓不精,量不可谓不大,然其在大马承先启后之意涵,岂可计算哉?

翻阅所收书画,拍摄精美,殊可爱玩,一读一赞叹,余何幸哉,得以先睹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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